第四章
听了好久的傻子,今天终于看见了。 在桑叶垂头无言跟着他收拾行李时,在桑叶端着饭碗一根一根吸着面条时,沈蚕祚嘴里总反着涩味,他有些惘然,有点像当年归家时的感受。 当桑叶靠着他,声带振动,对准他的鼓膜扇了一句哥哥后,沈蚕祚顿悟似的。他觉得当年碎掉的东西突然膨胀起来,塞进了他的手里,失控人生带走的东西突然溜了回来,他觉得自己掌控住了,掌控住了什么? 掌控住了傻子。 孤苦无依,生在宇宙中的混沌体。 桑叶什么都没有,什么都没有。 那沈蚕祚可以控制他吗?越过留在血液中的生理上的母亲叶英,越过早早抛弃了桑叶的桑父,越过所有东西,把桑叶的一切都握在手里? 沈蚕祚感觉后槽牙被自己咬的有些紧了,咬肌都有些痉挛。他突然有点恨叶英,凭什么桑叶是从叶英的zigong里钻出来的?为什么桑叶不是从石头里爬出来的?但转瞬,沈蚕祚又对叶英感激涕零,感激叶英所做的一切,那些所作所为像一团蠕动的黑泥,在桑叶过去十多年的人生中死死地纠缠住他,生出一只只触手,从嘴里,从翕张的毛孔中,从尿道口处伸进,把桑叶汩汩流淌在身体中属于“母亲”的一切,生生的撕扯出他的身子。 至此桑叶不是任何人的,沈蚕祚满意地想,他连叶英的孩子都不是。 所以沈蚕祚抬手扯着凉被搭在桑叶的肚子上,长久来首次还未天亮时就重重合上眼睛,心口一遍又一遍的舔舐着。 那就由他来掌控吧,他的傻子弟弟。